第十九章  背水一战建伟业

文/段亚兵

 

16团的改名过程：16团 — 市二建 — 建业集团。

取名“建业”，寓义建功立业、共聚大业、建立伟业。表现出了干部战士们投身于经济特区建设的坚定决心和远大志向。

 

市师专教学楼一仗打赢翻身仗

自1983年下半年部队改编为市属建筑企业后，大面积地陷入了困境中，市二建也不能幸免。公司长期发不出工资，干部战士生活十分困难，单位面临生死考验。二公司改编前是基建工程兵部队中战斗力比较强的一支队伍。调入深圳以前，16团参加唐山抗震救灾后，又积极投入新唐山建设施工中，两年多时间里建成唐山新区4小区、8小区两个小区，建筑面积达22万平方米，工程质量栋栋全优，被授予“全优工程团”荣誉称号，荣获冶金部授予的银质奖章。

1984年市二建公司（原16团）在竹子林基地召开改编后的第一年总结表彰大会　建业集团公司/供图

历史可以证明，二公司不是不能干，而是没有活干。当时的二公司就好像老牛掉进枯井里有力使不出来；但历史只能说明过去，你再厉害深圳并不了解。就像三国里面的关长云，讲再多“过五关斩六将”没有用，当务之急是尽快跳出“败走麦城”的困境。那段时间里，公司领导分头奔波，拜访手中有施工项目单位；还找市领导反映困难情况。

机会终于来了。

1985年5月，市师专（后来的市教育学院）教学大楼公开招标。张宝等公司领导迅速赶到招标现场。了解情况后，大家倒吸一口凉气，这个项目看起来好像是一块肥肉，实际上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这是一个建筑面积达27000多平方米的大型工程。除了优质、安全等一般要求外，这项工程的特殊处在于施工工期时间特别短，要求在4个月内完成。招标书中设立这样苛刻的条件不是故意为难人，而是因为学院要在9月开学，教学楼必须按时竣工。到那时，会有上千名学生从全国各地来报名上课，要住进房间里去。因此，工程交工的时间哪怕推迟一天的余地都没有，总不能让学生们露天宿营吧。

面对这样急迫的施工期限，前来参加投标的许多建筑公司负责人摇摇头，打退堂鼓走人。市二建公司也参加了投标活动。此时的二公司不久前才换了新班子，正在考虑如何打翻身仗的问题。恰巧这时教育学院教学楼的项目出现了。这可能是一个好机会，也可能是一个大陷阱。如果能把这个工程拿下并按时建成，二公司就翻身了；但是如果搞砸了，二公司有可能彻底垮台了。

事关重大，领导班子没敢自作主张，而是在全公司开展大讨论，看看职工们有没有这个底气。领导们比较谨慎，而实际上职工们的心像火山口蕴藏着爆发的力量。陷入困境大家怎么能够想得通呢？我们是具有光荣传统的基建工程兵啊！高山深沟跋涉了，大风大浪经历了，难道在建设深圳的新战斗中败下阵来，英雄部队的荣誉从此丢失了吗？绝不！大家心里明白：我们这支部队来深圳干什么？是来参加经济特区建设的。这是一项前无古人的事业，是我们又一次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既然来到特区，我们就要有特别的表现，干出特殊的业绩，建立特殊的荣誉。我们不能失去信心，一定要恢复昔日的荣耀，要保住我们“全优工程团”的金字招牌。前一段是由于公司找不到任务才陷入困境的。既然机会出现在眼前，能轻易放过吗？从来都是难关面前有我们，我们面前无困难。这次更要背水一战、置之死地，才有可能找到生路！反过来说，如果干不好后果也很清楚。如果干砸了，公司领导反绑胳膊去给市领导请罪，员工们也只配在竹子林种菜捡菜叶了。

从接下任务的那一天起，干部职工们再也没有了休息日。工地实行三班倒，24小时不停工。为了保证每一分钟都用来施工，职工们一日三餐全在工地上。然而公司车辆并不多，必须首先保证施工使用，炊事班也不含糊雇来老乡的毛驴车送饭，保证员工们能够按时吃到热腾腾的饭菜。公司的领导和队长们日夜守在施工现场，制定了以分钟计算的施工计划，跟班作业提高了指挥效率。在公司分管工程的副经理李凤岐是总指挥之一。

1986年市二建公司在深圳师专教学大楼工程中打响了一场翻身仗　建业集团公司/供图

首先开始挖地基。负责施工的队伍是有敢打硬拼精神、曾经在唐山大地震抗险救灾中表现突出的英雄连队，蒋天喜被任命为工程基础施工队队长。职工们几天几夜奋战在工地上，觉可以不睡，施工不能耽误，大家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很快完成了基础工程，给下道工序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接着主体工程上马。唐先才队长带着600多名技术娴熟的职工冲在前面。唐队长合理用兵，分段包干，集中优势兵力攻克难关，工程进展很快。9月的深圳气温高达40度，烈日烤得地面冒烟，燥热的空气仿佛要燃烧。钢筋组的工人们就在烈日暴下晒绑扎钢筋，长时间暴晒的钢筋烫手，工人们虽然带着厚厚的布手套，手仍然被烫的疼痛。地面也被阳光烤得烫脚，踩在地面上时间一长胶鞋竟然软化；员工们在现场跑来跑去搬运建筑材料，脚板上磨出了许多水泡。工地上所有干活的人们汗如雨下，衬衣、汗衫被汗水浸透了一遍又一遍，休息时一脱鞋竟然能够倒出汗水来。

上千人的队伍，几个月不回家，家中难免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但是，家中的事情再大，也不能影响施工进度。有人老家的亲戚朋友、内地的战友来深圳游玩，等了好几天见不到人，埋怨“深圳人太薄情”，骂骂咧咧走了；学校开家长会几个月里见不到一个男家长，老师嘟嘟囔囔说：“这些学生的父亲不合格”；有人妻子病重住医院，多次带话希望丈夫去看望他，但是工人怕影响工期，咬牙坚持在工地。最不幸的事情发生在指挥李凤岐家中，儿子失足掉进一个大水坑不幸溺亡。他妻子承受不了如此致命的打击，几乎疯了。公司紧急通知李凤岐回家处理，照顾安慰精神崩溃的家人。李凤岐虽然悲伤万分，却放不下指挥工程的责任。他说：“儿子出事是我们家庭的不幸；但是如果耽误了工程进度，是我们整个公司的不幸。二公司快要陷入绝境，我们连一分钟都耽误不起呀！”公司领导告诉他，已经安排了新的总指挥替他，强行让他回家。没想到3天后李凤岐又出现在工地上。

就是靠着公司上下这种齐心、奉献和拼命精神，工程取得了不可思议的进展速度，头一个月就平地建起了3层楼；短短4个月时间，完成了所有的工程量，原来空旷的平地上冒出来一栋巨大的楼宇，让附近的市民们吃惊不小。经过验收工程质量优质。9月22日，市教育学院如期开学。（资料来源：《转战南北，扎根深圳》一书中刘永山撰写的《打响建设深圳第一炮》）

 

人物小传

李凤岐，辽宁昌图县人。1932年9月出生。1956年8月入伍。部队撤销前任基建工程兵二支队16团司令部参谋长。1983年9月部队集体转业后任市二建公司副经理。

蒋喜天，陕西汉中市人。1950年11月出生。1969年4月入伍。部队撤销前任基建工程兵二支队16团3营副营长。1983年9月部队集体转业后历任市二建公司工程队长、市建业集团公司副总经理、工会主席等职。

唐先才，四川南充市人。1948年10月出生。1971年1月入伍。部队撤销前任基建工程兵二支队16团4连连长。1983年9月部队集体转业后任市二建公司施工队队长。

 

市教育学院教学大楼的施工，不仅是二公司在此项目上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而且是基建工程兵部队进入深圳后创造的第一个市级优秀样板工程。干部职工们重新建立了自信心，树立起了二公司的良好品牌。市民们认识了这支队伍的强悍战斗力和英雄风采，看到当年建新唐山的全优团形象出现在深圳。从此以后，不用二公司四处奔忙找米下锅，而是不断有新项目工程主动送上门来。再后来，二公司承建的深圳天地大厦、海珠城、市中心医院门诊楼、百花公寓5号楼等，均被评为省、市级优质样板工程。在建设集团公司里，二公司第一个摘取了深圳市房建工程最高荣誉奖的“金牛奖”。市中心医院门诊楼(现为北大医院门诊楼)项目获得了中国建筑工程质量最高奖的鲁班奖。

 

老同志的传帮带

调走，还是留下？ 1987年，翁翕遇到了最关键的人生道路选择问题。

当时的深圳就像一个青春期的少年，发育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昨天还像一个毛头小孩，今天再见感觉变成了一个愣头青年。以这样快的速度发展，各条战线普遍缺人就不奇怪了。一段时间里，许多单位都到原基建工程兵的队伍来选调人。因为任务不饱满、职工待遇不高，一些有才能的青年认为在这里待下去没有什么前途，也就乐得另觅高枝。翁翕认识的一些战友一个个都调走了。一些单位也相中了翁翕，想调他走；原基建工程兵组建的市黎明公司以副总经理的职位挖他过去。

 

人物小传

翁翕，浙江遂昌县人。1959年12月出生。1978年3月入伍到基建工程兵2支队16团。1983年9月转业前任16团3营10连排长。部队集体转业后在市二建公司工作。后调入市振业集团公司任副总经理。现任市建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党委书记。

 

很多单位看好翁翕是因为他确实是一个人才。翁翕是1978年入伍的浙江兵。浙江是文化之乡，翁翕在家时就是一个刻苦学习、酷爱读书的文化青年。入伍后，他在求学道路上运气特别好。入伍一年后的1979年，就考入基建工程兵第二技术学校（现为武汉科技大学）工民建专业上学。1982年传来了基建工程兵部队撤销的消息。翁翕毕业回来，年底随部队调入深圳集体转业。1984年，他又考入了深圳大学，这次学的是企业管理专业。如今的他，成为既懂技术又会管理的复合型人才。对这样的人才，基建单位抢着要。看着认识的战友们一个个调走，翁翕的心也开始活了。俗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树挪死，人挪活。大家都在选择新机会，我是不是也应该换个单位试试？更何况调到黎明公司就是副总经理。这样好的机会在前面招手，说不心动是假话。

但是，他有些舍不得走。毕竟，原来的16团、如今的二公司培养了自己，对自己有恩。人要懂情义、讲良心，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怎么办呢？翁翕思想很乱，拿不定主意，感到十分苦恼。

部队的领导就是厉害，谁一有活思想，他们马上就能看出来。翁翕的心思就被公司党委书记赵永胜看出来了，他找来翁翕谈心、做思想工作。

翁翕十分敬重这位老领导，将自己的苦恼全部说了出来。赵书记听完后，没有劈头盖脸批评一顿，而且跟他谈心，讲部队的历史，也说自己的经历。翁翕与赵书记聊着天，这支队伍的光荣历史像电影一样出现在眼前。

基础深大楼才能建得高。部队指战员们在红岭大厦基础工程中施工　周顺斌/摄影

在基建工程兵部队中，16团是一个老单位，技术力量比较强。公司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1953年成立的鞍山钢铁公司第一矿山公司。1958年，公司改为冶金部第九冶二公司，调到甘肃嘉峪关筹建酒泉钢铁厂。地处西北戈壁滩的酒钢条件十分艰苦，祁连山海拔3千多米，有的工人头昏目眩有高山反应；起大风时，飞沙走石，黄沙遮天。工人们就在祁连山上安营扎寨，准备大干一场。然而当时的中国像一个小孩，还没有到青春发育时期，大跃进的虚火退去，三年自然灾害降临。1960年1月酒钢项目下马。二公司重新回到东北，承担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富拉尔基区北满特钢厂的扩建施工任务。一直等到1965年国家经济形势好转，酒钢项目重新上马，二公司才再次回来重建酒钢，这次是真干快上。第二年以二公司为基础组建了16团。经过几年奋战，酒钢1号高炉正式出铁，标志着二支队（包括16团）出色地完成了酒钢一期建设任务。1974年5月，部队奉命调入河北迁安沙河驿安家落户，承担首钢大石河矿区的建设任务。1976年7月28日发生的大地震彻底毁了唐山市，部队投入了灾区的抢险救灾中。

眼前的赵书记在唐山抗震救灾中立了大功，翁翕听一些老同志讲过赵书记的事迹。唐山大地震发生突然发生时，赵永胜所在的十一连就驻扎在唐山地区的迁安县沙河驿。部队的营房在地震中也倒塌了，一些官兵受伤，连长赵永胜的腿也受了伤。但是，人民子弟兵顾不上自己的安危，立即投入抗震救灾中，赵永胜带领全连官兵先后参加了13次抢险活动，从倒塌房屋里抢救出遇险居民群众1.3万人，抢修公路2.5公里。后来，十一连被中央军委授予“抗震救灾先锋连”并记集体一等功。赵永胜荣立二等功，并当选为人大代表出席了第五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

尽管翁翕对自己队伍的历史不陌生，还是再次被赵书记讲的故事深深地打动了。能够在这样一支具有光荣历史的队伍里工作、生活，实在让人感到自豪。就是是因为身边有很多老同志传帮带，年轻的同志才能快速健康成长。除了像赵书记这样的领导讲部队的传统、人生的道理；也有许多工程技术人员给新同志教技术。公司总工程师吴静先是个技术专家，对年轻的职工，他耐心地手把手教技术；而对工程质量要求特别严格。如果出了技术问题，他会对技术员严厉批评，一点不给面子。翁翕感觉从吴总身上学到了很多实用的技术知识和宝贵的施工管理经验。这些是在书本和学校中很难学到的，对他帮助特别大。

 

人物小传

吴静先，辽宁扶余县人。1933年12月出生。1956年8月入伍。部队撤销前任基建工程兵二支队16团主任工程师。1983年9月集体转业深圳后任市二建公司总工程师。

 

想到这些，翁翕更加感觉公司对自己来说就像家一样。在公司有困难时，好像不应该考虑离开，而应该考虑如何与战友们共度难关。

安全是施工的头等大事。市二建公司安全教育不放松　建业集团公司/供图

最后赵书记讲了一句话，终于让翁翕心中的天平完全倒向了坚守的这一边。这句话是这么说的：“凡事都不会是绝对的，好的单位有差的工作，差的单位有好的职业，关键在于自己怎么努力？”这句话让他醐醍灌顶、豁然开朗。

翁翕接受笔者采访时说：“当年，赵书记说的这句话，不知道他今天是否还记得：但是让我终身受益，成为我的座右铭……”笔者仔细琢磨，老同志的一句话为什么对一名年轻的战士会产生这么大的精神鼓舞力量？这句话看似普通，却是辩证的哲理。哲学家说的“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大概是同样的意思吧。这种辩证的思维告诉我们，观察问题不应该静止地看、死板地看，而要看到任何事物都是会发展变化的。顺风顺水时，要提防水面下面的暗礁；山穷水尽时，要看到柳暗花明的希望。既然任何事物都有变化的可能，无论处在任何困难逆境中，绝不轻言放弃，百折不挠地进行努力，促使事物向好的方向发展变化。这也是中国人常说的“天无绝人之路”；外国人也说意思大概一样的话：“上帝关上一道门，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由于翁翕把道理彻底想通了，从此以后他在二公司安心工作，从没动摇。任凭风浪起，只做扎根派。

 

让公司成为老战友的家

翁翕一旦安心下来，工作中就有了出色的表现。对翁翕的进步，领导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1993年，公司工程部要提拔一个部长。当时工程部有3个副部长，其中2人在部队转业时为正连级，另1人为副连级，而翁翕是正排级，资历最浅。让翁翕大吃一惊的是公司领导竟然提拔自己任部长。

1995年，上级公司下调令调翁翕到市振业公司任工程部部长。从部长到部长，虽然从级别上讲是平调。但是，此部长可不同彼部长。振业是房地产开发公司，是甲方；而市建二公司是施工单位，是乙方。双方合作时，乙方求甲方，要看甲方的脸色行事。因此，同为部长，无论含金量还是工作的感觉都大不相同。

翁翕拿着调令感到为难，从感情上说他不愿意离开二公司。但是，这次是组织决定啊。二公司的领导找振业公司领导商量说：“这个干部我们要提拔，不同意放人……”但是，军令如山，上级的命令还是要执行。翁翕来到了振业公司，不久被提拔为副总经理。一干就是十几年。2005年，又是上级一纸调令，又把翁翕调回二公司（此时的公司名称已改为建业），任公司党委书记、副总经理。

2012年2月12日这个日子翁翕记得很清楚。因为这一天建业公司被大股东收购了。收购前夕翁翕心里不踏实。他不知道大股东会怎样做？老板是否继续用自己没关系，但是眼看着30年前来到深圳时意气风发的战友们一天天变得衰老，他们的待遇会不会受到影响呢？

后来情况的发展证明，战友们的运气比较好，大股东有实力，能力强，负责任。

说大股东“能力强”，指的是股东和员工们的共同努力下，被收购后的建业公司发展很快。短短3年多时间里，公司的注册资金从1亿元增加为78亿元。建筑安装总产值从12亿元增长72亿元。如今的建业集团已经成为深圳本土最大规模的建筑施工队伍之一。

说大股东“负责任”，指的是股东遵守了收购公司签协议时做出的“基建工程兵老兵们直到退休，待遇只升不降”的承诺。翁翕说：“公司还没退休关心关爱行动公益基金会副秘书长，福田区，商报路，奥林匹克大厦1208室，的老兵只剩下80多名，到2019年全部够龄退休。老兵们的收入每年都在增加，大家还是比较满意的。”

也许最难得的是大股东对翁翕一直十分信任。大股东接手后，翁翕被任命为副董事长、总经理、党委书记。3年后的今天，大股东将董事长职位也让了出来。翁翕任董事长、总经理、党委书记，3个重要职务一肩挑。越是得到大股东的充分信任，翁翕越是感觉压力山大。但是，只要他在位一天，就一定尽职尽责，守好阵地，让公司健康、快速地发展。这样做，既是对大股东的信任负责，也是对战友们的期望尽责。

对党忠诚，对人民的事业负责，这是军人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