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安营扎寨难
文/段亚兵
一个如今来到深圳的人,走在宽阔平整的道路上,看到交通繁忙通畅、城市现代新潮、公共设施健全,感觉生活非常舒适方便,会发出“生活在深圳真幸福啊”一类的感叹。
如果有人告诉他:30年多年前的深圳是一片荒山野地,经常会遇到吃不上饭、喝不上水的窘境。他肯定不相信。不光他不相信,就连基建工程兵二万人中的许多人,看着这座城市今天的模样,恍惚之中也有点难以相信当年曾经遇到过那么多的困难。一个城市怎么会变化得这么快呢?说“日新月异”不为过,说“一夜成”也不算夸张。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们就可以回到当年重温那一段情景。
下了火车不相信是到了深圳
直到30年后的今天,许多当年乘坐闷罐车来到深圳的干部战士,还清晰地记着下车后对深圳的第一感觉:火车站是那样的简陋,铁路旁边是无人耕种的荒芜农田,低矮的房屋没有生气,空旷的荒原一片萧瑟,冷风抽打下的树叶耷拉着脑袋,路上行人稀少冷冷清清……没有人感觉是来到了城市,没有人相信这里就是深圳。有人说:“不是说深圳是个城市吗?就算小一点也应该是城市啊!这怎么连我们家乡的农村都不如呢?”有人双手紧紧地抓着车门不肯下车,看样子有点想坐着闷罐车再回去。
这是位于宝安北路的铁路线,部队调进时这里停满了军列 周顺斌/摄影
孙大海是一支队1团9连连长,但是他的连队比1团其他最早进入深圳的连队要晚两年。1982年12月,连队从鞍山向深圳进发。出发时东北还是冰天雪地,几天后天气转暖、越来越热。闷罐车一节车厢里有几十号个人,里面又热又闷,只有一个小窗口能够吹进来一点凉风。从东北出发时穿的大衣、棉衣、毛头鞋早已一件件地脱掉了,只剩下背心裤衩,还是觉得闷热、透不过气来。战士们坐着、躺着瞎聊天,你一句我一句把深圳描绘得挺好,因为听说早两年到深圳的1团战友们,已经建起了20层高的电子大厦。有这么高大楼的深圳一定是个大城市吧?没想到一下火车,荒凉的景象把战士们吓坏了,谁也说不出话来。连队连夜被拉到了白沙岭(如今深圳实验中学所在地)。只见光秃秃的山坡上,到处都是积水坑和黄泥塘。没有路灯,眼前一片漆黑。用手电筒照过去,一排竹棚在风雨中颤抖,这就是大家要住进去的军营。孙大海谈起他当时对深圳的第一印象:“除了荒凉还是荒凉。”
人物小传
孙大海,四川凉山州人。1950年6月出生。1969年2月入伍到基建工程兵一支队1团。部队撤销前任营副教导员。1983年9月部队集体转业后在市一建公司工作。1988年3月后,历任市物业发展总公司地盘管理公司经理、市物业工程开发公司经理、市物业发展集团公司副总经理等职。1996年3月调任市住宅局局长。2001年8月任市劳动局局长。
802团的郭其荣回忆到达深圳时的最初印象时说:“到达深圳刚下车,所见到的与想象中的深圳完全不同,几条冷落的铁轨,除了一列军列火车和满地的工程兵外,见不到别的人。放眼望去,只见到一、两栋小房子。别说没地方住,想买包烟找个商店都很难,装卸机械设备的几天里,战士们吃住都在车厢里……”
人物小传
郭其荣,江苏徐州市人。1957年8月出生。1976年3月入伍到基建工程兵第802团。部队撤销前为802团11连副连职技术员。1983年9月部队集体转业后,历任市建安股份公司总经理、董事长,市沙河实业公司总经理、市振业股份公司监事会主席等。
赵永胜是1983年春季带领部队进入深圳的。他在基建工程兵中是个响当当的人物。1976年唐山大地震时,任二支队12团11连连长的他第一个冲进灾区。由于连队表现突出,被兵种授予“抗震救灾先进连”光荣称号。赵永胜个人荣立一等功、被授予“一等功臣”荣誉称号。第二年召开五届全国人大,他被选为人大代表出席会议。
部队军列到达深圳时,列车停靠在一个站台边。赵永胜在现场负责接车工作。随军列运来的机械设备、建筑材料、军需物资很多,他一连值班好几天,白天黑夜连轴转。几天后他实在熬不住了,指定好一名负责人,自己找到站台的一个角落打一会儿盹。睡梦中,他感觉有人鼾声如雷、对着他的脸喘粗气。是谁也躲到自己身边睡觉?他警觉地睁开睡眼一看,是几头猪挤在旁边睡觉。他吓一跳早睡意顿消赶紧站起来,嘴里骂到:“畜生竟然敢跟我抢地盘呢!”原来这是个家畜转运站,来自湖北湖南等地的牛羊猪马等家畜,在这里经过检疫、挑选后,运往香港市场。多年以后这里建起了地王大厦。后来赵永胜与战友们从这里走过时,总是喜欢讲这一段搞笑的故事。
人物小传
赵永胜,四川乐山市人。1944年8月出生。1966年8月入伍到基建工程兵二支队16团。部队撤销前任16团司令部副参谋长。1983年9月部队集体转业后历任市二建公司党委书记、市鹏基集团公司党委书记等职。
部队的生活基地多数都在荒山野岭中
上一章说了,按照市政府的文件,对部队分配了驻扎基地。有罗湖的罗芳路口,福田的鹅地山塘、貓颈田、皇岗山、笔架山下,南山的竹子林等。这几个地方,当年都是荒山野地,荆棘丛生难行,荒草疯长沒腰,农田荒废无人耕种,一片寂寞萧条景象。
1983年初,乘坐闷罐车军列下车的16团,列队开进白沙岭。白沙岭面积0.8平方公里,是准备开发的一个小区。若干年后,这里建起了长城花园、百花花园等一片住宅区,著名的深圳实验学校也在这里。
那天天一直下着雨,道路泥泞不堪。军用卡车的车轮陷进了烂泥塘,打滑、空转走不动。团长王荣山跳下车来,带领战士们冒着雨水、淌着泥浆往前走。人们一步一滑走过一段路,爬上了一座小山头。王团长从怀里掏出一块指南针确定了方向,踩住脚下的一块石头说:“这里是0.8高地,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于是,白沙岭又有了一个“0.8高地”的别名。后来这里又进驻了19团、303团、304团等,最多时这里驻扎有上万余人的部队。
当时的白沙岭就是一片荒地秃岭,没电,没水,没有烧火煮饭的燃料。然而困难再大,也挡不住战士们前进的步伐。没有电,就用蜡烛、煤油灯照明;没有燃料,干部战士就到附近的荒山上砍柴做饭;没有水,就地打井取水。深圳有的地下水不适合饮用。还好在一片洼地里打出的井水质尚好。但是,这个小区人越来越多,达到几千上万人。这口井的水要用来烧水、做饭、洗脸、冲凉、洗衣服,打水的队伍排成了长龙。
竹子林基地又是另外一种景象。这里灌木疯长,荒草没膝,构成密不透风的植物墙;乱石挡道,无路可通,人走不进去。部队出动了推土机,推出一条通道。人们可以进出了,踩出了竹子林的第一条道路。有一个连队被安排到了竹子林。搬迁那天运气不好遇着大雨天,狂风劲吹,暴雨猛泄,雨水汇成了小河,道路泥泞不堪,战士们背着沉重工具器材,一步一滑往前挪动。十几里路程竟然走了一整天。这个地方虽然名叫竹子林,其实并没有多少竹子。由于战士们用毛竹搭起了一片竹棚作为部队的营房。“竹子林”的名字就慢慢传开了。
1团早来深圳两年,安排在罗湖一带施工。虽然没有那么偏僻荒凉,但是环境也是相当艰苦。王德敬回忆说:“我们1团六连来到深圳时,驻扎在罗湖深港铁路旁。我是六连的一名排长。当时这里是稻田和鱼塘。我们最初住在用竹竿搭架、竹叶编墙、油毡盖顶的竹棚里。没有床铺,就在地面上打进几根木桩、铺上木板当床铺。房间里的水总是排不干,一下雨地下的积水会有一尺深。住在这样通风漏雨的竹棚里,蚊子叮,蚂蟥咬,老鼠窜,有时还会遇到蛇。有人归纳出‘深圳三怪’:三个蚊子一盘菜,三个老鼠一布袋,三个蚂蝗一条裤腰带。后来我们在这里建起了深圳当时最好的友谊商场。”
竹子林是基建工程兵最大的生活基地之一。这里并没有浪漫的竹林,
是深圳最荒凉的角落 市建工集团公司/供图
16团郑长胜很会讲故事。他回忆说:“部队来深圳开始驻扎在鹅地山塘,大家住在竹棚里。夏天的竹棚里特别闷热。一天夜里热得我睡不着觉、透不过气,干脆爬起来不睡了。我看到邻床的几个战友也热得睡不着觉,就干脆叫大家一起到院子里的大榕树底下乘凉。广东的榕树真大,粗得两三个人都抱不过来。榕树下摆着几十个坛子,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有一个四川战士猜测说:‘这可能是腌咸菜的坛子。我们老家腌榨菜的坛子比这个大多了……’另一个战士不同意说:‘不会吧?腌咸菜的坛子怎么可能放在院子里?不怕别人偷吃啊?’我说:‘你们两个争啥呢,看看不就知道了?”四川战士手快,抢上前去打开坛子的盖子,伸着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后他吓得缩回头来说:“哎呀,不敢看!’我说有啥不敢看的?我走上去一瞅,坛子里装着白生生的骨头,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粼粼的白光,确实有点吓人。大家吓得没有心思乘凉了,还是回宿舍睡觉吧。我后来找广东籍的战士问了一下,才明白这叫捡经罐,装的是死者的骨头。按照广东的风俗习惯,亲人去世后先是埋在土里,等几年尸体腐烂、皮肉化掉后,挖开墓地捡出骨头放在坛子里存放。再过一段时间后,重新择墓地再次安葬。我这才知道,此地风俗与陕西大不一样……”
人物小传
郑长胜,陕西宝鸡人。1949年12月出生。1969年4月入伍到基建工程兵二支队16团。部队撤销前任16团1营代教导员。1983年9月部队集体转业后任市二建公司201工程队副书记。1988年调入市检察院任处长。
最早的军营是用毛竹搭成的竹棚
俗话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一支众多的军队,来到一个新地方,首先要需要解决住宿问题。然而,部队在短短几个月里调进,上万人的住宿怎么解决?这是首先遇到的最大问题。部队有一些活动板房,几个小时内可以安装好。但是,这样的活动板房太少了。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部队打前站的人,发现聪明的广东人对解决临时房子有用毛竹搭竹棚的好办法。当时深圳有一些来自陆丰等地的专业搭棚队承接这类活,他们技术娴熟,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搭起一间竹棚房。先遣人员先是请陆丰的搭棚队搭起了第一批竹棚房,让下火车的部队有落脚的地方。后来精打细算的部队不再愿意花这笔钱,开始自己动手打竹棚,对于施工部队来说,搭竹棚算什么活?小儿科。
先选用粗粗的毛竹搭好房架,将编好的竹篱笆绑在四周当墙壁,用油毛毡当房顶,一个简易的竹棚房就建起来了。虽然竹棚不能挡风遮雨,但好歹是个房子,住在里面不算露宿郊野,心理上感觉安全一些。这种竹棚房,寒冷的北方不可能有,是气候温暖的广东特产。
于是,几天功夫,就在部队驻地的旷野出现了一排排的竹棚房。仿佛是雨后的草原上长出了一片片的蘑菇群,显得十分好看。战士们给自己的新家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竹叶宾馆。一片成排的竹棚有一些气势,也有几分浪漫。但是住在里面并不舒服。竹棚冬天漏风寒冷,夏天潮湿闷热。对付寒冷有一些办法,可以加被子、压大衣,或者穿着绒衣绒裤睡觉,部队在北方时发的厚衣服全都用上了;而夏季睡觉就难熬了,躺在床上身体像火烧一样,不出几分钟就开始流汗,一会儿身下的凉席就被汗湿透了。一些北方来的战士,特别怕热,整夜睡不着觉。竹棚四面通风,降低了闷热的温度,但也方便蚊子飞进飞出。是为了防蚊,挂的蚊帐一个连着一个,结果空气难以流动,让房间又闷热得受不了。后来,房顶上加了几个吊扇,情况才好了一些。
市基建职工医院(后来的市二院)安家在笔架山下。这里也是荒山草坡,鼠蛇出没。在当时的部队中,医院的房子算是最好的了,部队的活动板房都凑起来给了医院,但还是远远满足不了需求,也搭起了一些竹棚房。诊所里的设备极, 其简单,普通桌子拼在一起就算是手术台。医院虽简陋,却承担着两万官兵的体检、看病治疗任务;附近的居民也来就诊,每天的门诊量、治疗量巨大。有的军医长时间工作,竟晕倒在手术台上。
喝水吃饭都是问题
深圳是个海滨城市,夏季雨水多。一下暴雨,经常会出现市区的水排不出去的情况,尤其是罗湖的火车站一带会水漫街头,数日不退。因此,说深圳是个缺水的城市,读者可能不理解,但这是真的。深圳属于山地丘陵地带,中间高两边低,境内没有大江大河。一遇暴雨,水来猛也去得快。建国后深圳虽然修了一个大型的深圳水库,从北面的东江取水,但是水库的水主要供应香港,分给深圳的不多。
深圳缺水,以前居民数量少时问题倒不算突出。但是当部队二万人集中进入,喝水就成了一个大问题。为了应急,人们开始打井取水。深圳地下主要是岩石层,能够挖井的地方不多;而且许多地方挖的井,井水中含有有害物质,不仅不能饮用,就是用来冲凉洗澡,搞不好也会引起皮肤溃烂。马成礼回忆说:“1团1979年进入深圳时遇到了吃水问题。我们在通心岭挖了3口深井,但是打出的水含氡量太高不能吃也不能用,有战士用这样的井水冲凉,造成皮肤过敏,腿上生疮溃烂半月不见好,严重影响了施工。倒是农民工们比较有经验,挖的井比较浅,水质还不错。部队就借用农民工井里的水烧水煮饭。”
口干舌燥的战士在水沟中喝水。谁能想象得出深圳特区创业时的艰苦 周顺斌/摄影
何运吉对此也有回忆:“在一片荒山野岭上开发建设,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早晨上工时穿的白衬衫,晚上回来时变成了‘黄衬衫’。大热天不能不洗澡,一长队人轮流在一口泥井水打水。井小水浅,经常水被舀干了,仅剩下井底的泥浆水。排在后面的人干瞪眼,要等水慢慢再蓄满。那个等啊,简直要等得急出心脏病来。”
人物小传
何运吉,陕西汉中人。1954年出生。1972年入伍到基建工程兵二支队12团。1983年9月部队集体转业后分配到市一建公司二队任工段长。1989年后历任市万厦居业公司、市高发实业公司、市住宅经营管理公司副总经理、总经理等。
能够打井取水算是好的。还有一些部队的驻地打不出井水,或者井水不能饮用,就只能用汽车到十几公里远的地方拉水。这样的水就珍贵了,每天定点定时定量供应。洗脸水要留着洗衣服;冲凉时没有水,就用湿毛巾擦身凑合。这种日子实在太难熬了。一直到了1985年,竹子林一带开始开发建住宅区时,用水难的问题才慢慢得到解决。
天当被,地当床,工地是食堂。这就是初创时期的深圳 杨烘祥/摄影
深圳其实也不是真正缺水,只是需要水时没有水,不需要水时水又多得造成麻烦。特别是在冬季,有时会阴雨连绵,天气变得出奇地寒冷。在许多战友的记忆中,部队刚来深圳那年雨水特别多,从1982年的冬季一直下到1983年,长达半年多的时间里几乎天天下阴雨,好像没停过。不光工地一片泥泞,没有办法干活;也给人们的生活造成了很大困难。
竹棚自然挡不住雨水。下雨天待在竹棚里,跟睡着露天感觉差不多。屋外下大雨,屋里哗哗漏水;屋外雨停了,屋里还滴答滴答下个不停。下雨时间一长,房屋里地上全是水和泥。在房间里走动需要穿水鞋。床的4个铁脚要用木板垫起来,否则会越陷越深,最后被褥差不着要挨着水面了。
郭其荣对那年深圳的雨水多印象特别深,他回忆说:“雨一直在下,屋子里都是泥水,深的地方能够淹没膝盖。屋外的水灌进房间里,让我的脸盆、水杯、拖鞋都漂了起来。我突然发现水里有鱼,个头还不小。战友们赶紧抓鱼,竟然抓了十几斤。送到炊事班大锅熬成鱼汤,大家喝得很高兴。最惨的是我的被褥全湿了、发霉了。好不容易等到天放晴出太阳,将被褥摊开在阳光下暴晒,晒了一个星期闻着还有霉味。”
吃饭也是大问题。深圳是个边陲小镇,城市容纳量实在有限。深圳一下子涌进几万人,解决吃饭的难度很大。首先遇到的困难是没有锅灶、燃料。部队进入深圳一下火车首先要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然而没有厨房,炊事班怎么做饭呢!许多部队头几天都是在露天挖个地灶,支上大锅烧菜煮饭。1团先遣部队到深圳的第一顿饭,是煮挂面对付吃了一顿。许多部队炊事班露天焖米饭掌握不好火候,老是让大家吃夹生饭。
做饭的燃料问题也困扰着炊事班。深圳不产煤,煤气供应也严重不足。没有办法,一些部队就发动干部战士到附近的山头上,捡枯树干枝当柴火。这种情况也维持了好一段时间。
有时候有钱却买不到食品。改革开放初期,国家实行外汇券、人民币两种货币制度。深圳外汇券尤其多,许多商店只收外汇券,或者一部分高档的商品以外汇券标价。有几次深圳刮台风,部队驻地受了重灾,没有办法开伙。到商店去买面包,人民币标价的面包早就没有货了;还有一些高档的面包,只收外汇券。采购人员眼睁睁看着面包买不了。这个情况反映到市政府,市领导亲自处理,要求国营商店多组织面包货源,收人民币卖给部队,解决了官兵饿肚子的燃眉之急。
挖口井冲凉,奢侈的享受 周顺斌/摄影
有一段时间部队吃不上饭的原因是没钱。刚来时,有的部队经营不善,官兵们没有收入。为了省钱,有的连队天天吃馒头、就着咸菜喝粥,时间长了干部战士体力下降,浑身无力。长时间吃不到蔬菜,身体又会出别的问题。那段时间里,患香港脚、湿疹等各种皮肤病的人特别多,也许就与缺乏各种维生素有关。有些部队的随军家属找不到工作,没钱买菜又不能长期不吃菜,就去附近菜场捡菜叶。每天菜场打烊时,有些菜摊的商贩会把发黄、发蔫的菜叶摘下来扔掉。家属们就去捡这些垃圾菜。有一次有人捡了一些菜叶,不知由于腐败了,还是残留的农药过多,吃后全家上吐下泻,出现中毒状况。
除了蚊虫还有毒蛇出没
来到深圳听到一句话“南头苍蝇深圳蚊”,说的是深圳当年糟糕的环境卫生状况。南头是渔港,渔民们打鱼回来堆在岸边,或者摊在场地里晒鱼干,甚至破肚刮肠扔进垃圾场,招来一群一群的苍蝇。
而深圳这边蚊子有名,是因为老城里水沟多,水沟里的水有许多是死水、污水,滋生蚊虫;加上天气炎热,蚊虫繁殖快,因此蚊子、小咬成灾。
笔者记得1982年第一次出差到深圳时,看到一个有趣的现象。晚上,天气炎热在房子里呆不住,就走出来散步。不管人走到哪里,头顶上一尺高的位置总有一个像篮球大小的空心球,仔细一看原来是蚊虫聚集的圆球。不管人怎么走,这个蚊虫球总是跟着寸步不离。我举高两只胳膊双手突然一拍,居然拍死了好几个蚊虫。
深圳的蚊子品种繁多。有的蚊子个头非常大,不止一厘米长。有人说:“3个蚊子一盘菜”,说的就是这种大蚊子。有战士夸张地描绘深圳的蚊子:“两个蚊子一两重,三个蚊子一盘菜。一叮一个大紫包,十天半月好不了。”有的蚊子攻击性特别强,总是围着人转来转去,趁不防备狠狠地咬上一口,人身上即刻隆起一个大包,奇痒无比。最可怕的是那些花脚蚊子,蚊子的腿上有许多花纹。这种蚊子个头不大,但是毒性很强,如果是让它给咬了,不但起包而且可能会化脓、皮肤溃烂,甚至引起更严重的病。
因此,当年的深圳蚊帐是必备品。如果没有蚊帐,只要灯一关,蚊子就会出动,在你的耳朵边嗡嗡乱叫;不断地在你身上咬出大包,让你整夜挠痒,根本睡不着觉。
早期的深圳蛇也多。当年部队刚来时,驻扎在荒山野岭草丛中,遇到草蛇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很多战士都有在宿舍地上遇到蛇、在屋檐下看到蛇,甚至在床铺上碰到蛇的经历。
1团有一位战士,一天晚上睡觉睡到半夜,翻了一个身感觉压到了一条冰冷的东西还会动,吓得他大叫起来。战友们打开灯一看,他身下竟然是一条青蛇,还好蛇没有咬他。灯光一亮,蛇吸溜吸溜跑掉了。
802团的郭其荣与蛇特有缘分,两次近距离接触到蛇。一天早晨,他睡觉醒来发现蚊帐歪了,抬头一看蚊帐顶上竟然盘着一条大蛇,吓得他“嗷”地一声大叫,光着身子跑到了门外。另一天中午午睡时,迷迷糊糊好像听到有人敲门。他就爬起来去开门,开门一看没有人,脚下一条一米长的蛇嗖地一下抢进门来钻到了床底下,吓得他又大叫起来。听到动静来了几个不怕蛇的战士。他们挥动手中的竹竿一阵乱捅猛打,把蛇打得摊在地上。再用一个长柄夹子夹在蛇的七寸上抓到屋外,去头剥皮,煮了一锅蛇汤,给郭启荣也送来一碗。他这才知道这几位战士是广东籍的,对抓蛇很有办法,视蛇羹蛇汤为美味滋补品。郭其荣开始不敢吃,后来尝了一口,感觉味道还不错。
也发生过一些被蛇咬伤的事情。304团在比较僻静的地方建了一栋仓库存放施工炸药。一天晚上一名战士值班时,在炸药库门前屋后转转。走在一片草丛里时,冷不防窜出一条蛇来,昂头呲牙在战士的脚脖子上咬了一口。战士吓得魂都掉了,大声喊叫,连踢几脚甩掉了蛇。听到叫声跑来几位战友,一看才几分钟时间,他的腿就肿了起来。战友们赶紧用布条勒住他的大腿防止蛇的毒液往上走,紧急送到了医院。由于处置及时,没有出现危险,但伤口长时间难以愈合。
如今讲述这些事情,好像是轻松的笑话。但是,当年确实给战士们带来很多困扰,甚至威胁到生命的安全。然而,艰苦的环境并没有吓倒官兵们,反而锻炼了大家,让官兵们意志更加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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