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脱下绿军装
文/段亚兵
深圳基建工程兵二万人部队将集体转业的纪念日定在9月15日。这一天军人终于摘下红色的领章帽徽,脱下绿军装,告别了军队。
部队根据国务院中央军委文件改编为企业
1982年,国务院、中央军委下发〔1982〕30号文《关于调基建工程兵部队二万人到深圳市执行任务并改编为施工企业的批复》。根据这个文件,基建工程兵两个师二万人先后调入深圳,改编为市属施工企业。
1983年9月15日是基建工程兵集体转业的日子。这一天在深圳戏院里举行了基建工程兵
驻深圳部队 改编大会 杨烘祥/摄影
深圳市为此下发了配套的文件。市政府1983年9月13日下发了深府〔1983〕168号文《关于基建工程兵二万人集体转业改编为我市施工企业的通知》。文件中具体规定:
冶金指挥部深圳临时指挥所、三十一支队机关,合并到特区建设公司;
1团改编为深圳市第一建筑工程公司(驻地罗芳路口);
16团改编为深圳市第二建筑工程公司(驻地罗芳路口);
19团改编为深圳市第三建筑工程公司(驻地竹子林);
303团改编为深圳市第四建筑工程公司(驻地竹子林);
304团改编为深圳市第五建筑工程公司(驻地竹子林);
302团改编为深圳市市政工程公司(驻地猫颈田);
208团改编为深圳市机电设备安装公司(驻地皇岗山);
冶金指挥部深圳临时指挥所医院、三十一支队门诊部合并改编为深圳市基建职工医院(驻地笔架山下)。
文件规定:“转业时间,统一从1983年9月15日算起。”
912团调入深圳,则是依据国发〔1983〕157号文《国务院、中央军委批转地质矿产部、基建工程兵关于基建工程兵水文地质部队撤销改编的具体实施方案的通知》。
深圳市政府也下发了配套的深府〔1983〕249号文《关于基建工程兵水文地质部912团集体转业改编与市勘察测量公司合并的通知》。
文件规定:“改编合并时间定为1983年12月25日。”
于是,深圳基建工程兵调入深圳的法规文件完成了。大家一般将9月15日作为深圳基建工程兵两个师改编为深圳市施工企业、二万官兵成为深圳市民的纪念日。
部队召开集体转业大会
20世纪80年代初期,罗湖东门的深圳戏院是深圳最大的会场。1983年9月19日,基建工程兵深圳部队集体转业大会就在深圳戏院召开。能够容纳一千多人的会场里座无虚席、挤满了参加会议的各个部队的代表们。那天要想参加大会的人还有很多很多,但是由于没有更大的会场,许多干部战士没有能够参加部队的最后一次大会,为此终身遗憾。
参会人员由于天气炎热,多数上身只穿着白衬衣;但也有一些人整齐地穿着军服,军容精干整洁。天气炎热,还穿军装,是大家意识到这应该是最后一次穿军服的机会了。人们的心情比较沉重,表情显得复杂。
会场舞台上方挂着“基建工程兵深圳部队改编大会”的横幅,主席台上坐着许多深圳市的领导和来自北京基建工程兵总部的首长等。
会议主持人宣布会议开始。市委书记兼市长梁湘在大会上讲话。梁湘在讲话中说:“基建工程兵部队顺利完成里调遣改编任务,从今天起正式成为深圳市的建筑施工企业了。深圳基建队伍又增添了一支生力军,这是特区建设的一件大事。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同志们表示热烈地祝贺!基建工程兵部队的指战员同志,立志建设深圳经济特区,扎根深圳特区,决心为建设特区而立新功。在此,我表示热烈的欢迎。”
兵种领导张启斌先是宣读了中央军委关于改编部队的命令,接着在讲话中感谢深圳接纳了基建工程兵部队,相信部队改编成为深圳市的建设队伍后,能够继续发扬部队的光荣传统,为建设深圳经济特区作出贡献。
30多年前的八卦岭是一片荒凉的山丘,基建工程兵指战员们在这里摆开了战场 杨烘祥/摄影
这一天,另外有一个分会场设在香蜜湖度假村宴会厅,有关人员在分会场办理资产和人员的移交手续。
除了市里召开的大会外,9个团也都分别召开了转业大会。由于没有更大的会场,因此部队的大会都是露天召开的。在工地上设立会场,用脚手架搭个会场主席台,挂上大会的横幅,穿着军装的干部战士们席地而坐,参加这次以部队名义召开的最后一次大会。这次大会关系到干部战士今后的命运,因此格外重要,部队的人没有一个缺席。好多年过去以后,许多战友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会场上沉重、悲愤、伤心的气氛,那种景象历历在目,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陈贤德回忆说:“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听到宣布的那一刻,战士们好像是被大棒梦一敲击,敲蒙了。哭声,混成一片的哭声,像洪水猛兽充塞着整个会场……”
人物小传
陈贤德,湖北保康县人。1975年1月入伍到基建工程兵 支队 团。部队撤销前为冶金指挥部深圳临时指挥所政治部副连职干事。1983年9月部队集体转业后,先后工作于市建设总公司政治部、深华工贸总公司、深圳石化集团等。1996任市麒麟山疗养院院长。2001年任市委组织部助理巡视员。2005年任市教育局党委副书记。2006年任市委教育工委副书记等。
梁光伟回忆说:“开完大会的那天晚上,我们几个战友躲在营房操场的一个角落里,大家倾诉苦恼,对未来的前途感觉担心。说着说着不知谁先哭了起来,大家都难过万分,一起大哭了一场。
人物小传
梁光伟,浙江临海市人。1963年9月出生。1980年11月入伍分配到基建工程兵一支队1团1营1连。1983年9月部队集体转业后在市一建公司工作。后调到深圳华强集团公司工作,历任团委书记、总办主任、副总经理、总裁、董事长等职。
集体转业大会的召开,标志着基建工程兵兵种与深圳市完成了对这支部队的最后交接手续。从此以后,部队变成了地方建设总公司,军人变成了老百姓。从此,深圳市有了自己的施工队伍,两万官兵成为深圳市民,在新征途上开始了新的奋斗。
“八大金刚”亮相
两个支队的机关合并到特区建设公司以后,5个副师级领导也相应安排为特区建设公司的领导职务;加上原有的3位领导,形成被干部战士们戏称为“八大金刚”的领导班子。
班子成员依次为王世伦、丁学保、胡梅英(兼规划局长)、王树林、刘更申、张书亭、王炬、时振山。
人物小传
王世伦(资料见第四章)
丁学保,1923年5月出生。1941年参加工作。1979年历任深圳市建委副主任、深圳特区建设公司副经理、市基建办副主任等职务。1986年8月任市建筑科学中心主任。2000年退休。
胡梅英,河北清苑县人。1937年10月出生。1953年参加工作。曾任国家建委直属城乡建设规划设计院技术员、工程师、副院长、院长等职务。1982年4月,深圳市建委撤销、成立深圳特区建设公司、组建市规划局时,任公司副经理兼市规划局长等职。1989年1月,任市建筑工务局局长兼党组书记等职。1992年3月退休。1983年获全国“三八”红旗手称号。
王树林(资料见第六章)
刘更申(资料见第六章)
张书亭(资料见第六章)
王炬(资料见第五章)
时振山(资料见第六章)
作者的思考之五
基建工程兵为什么创建又撤销?
基建工程兵是人民解放军中的一支特殊部队,从成立到撤销只有短短18年时间,是人民军队史上寿命最短的一支部队。
其兴也忽,其撤也速。为什么?
如果放在全球政治军事局势的大棋盘上看,基建工程兵就是一个小卒。他只能往前冲,既不能左转,也不能右拐,一直冲到底线,使命就算完成了,生命也就到顶点了。
基建工程兵是为战而生,为非战而撤。20世纪60年代时的党和国家领导认为将有一战,因此成立了基建工程兵;而基建工程兵80年代初被撤销当然也是基于领导们认为仗一时半会打不起来的判断。
大约从70年代开始,党和国家领导人开始认为“和平是世界形势的主流”。后来历史发展的事实说明,这个战略判断是正确的。世界经过两次大战后,大家打仗打累了,打怕了,打得没钱了。于是,人们思停战,思妥协,思和平共处。否则,人类自相残杀越来越盛,最后只有同归于尽、全部灭亡。依照我们的看法,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不再打仗、打不起仗是完全可能。于是,做出了党的中心工作转移、实行改革开放的决策。
搞改革开放,要走市场经济道路,必须改变原来我国实行的计划经济、行政命令经济的一套做法。这种情况下,最擅长执行计划经济、行政命令经济的基建工程兵存在下去的理由就不充足了。因此,实际上这支部队的命运早在1978年改革开放时就已经确定了。
基建工程兵被撤销,还有一个策略上的原因。要想缓和军事对峙的紧张局面,中国必须做出一个姿态,表明自己想与对手和解的态度。大裁军就是一个信号,我国向美国和苏联说:我们要解甲归田,马放南山,不想再打仗了。这是一个强烈的信号,一定让美国和苏联产生了深刻的印象。
和平本身就是红利。新中国一直处在战争的压力之中,我们的军费负担很重。要想搞经济建设,需要启动资金。国家有限的资金必须用在经济建设上,压缩军费是必然的。其实,基建工程兵做为一支特殊的部队,军费是自己赚回来的。我刚当兵时,就听过老兵们说:“我们的帽徽、领章、军装是花钱买来的……” 刚开始听到这种说法,感觉怪异,其实是真话。因此有人说:“不用撤销基建工程兵,因为这支部队不但没有给国家增加负担,反而创造了财富。”
这句话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们反过来想,如果要压缩100万军队,不压缩铁道兵、工程兵、基建工程兵这些生产型、后勤型的部队,难道要压缩随时准备打仗的野战部队吗?毕竟,虽然“世界形势的主流是和平”,但也不等于一定不打仗;或者说虽然世界大战打不起来,但是应对局部战争的手段还是不能少吧?而一旦打仗,没有野战部队行吗?所以说,中央的决定当然是正确的。
也有一种说法,基建工程兵撤销的快了一点,再晚一点就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比如说都可以归入武警部队,像基建工程兵的黄金部队、水文地质部队等。但是这个说法可能不成立。这两支部队是特种行业,业务具有垄断性质,与其他基建施工部队性质不同。中国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后,建筑行业成为典型的竞争性行业,再实行原来的计划经济或者指挥经济方式,肯定不行了。
因此可以得出结论:成立基建工程兵是“我党的伟大创造”;撤销基建工程兵也是“我党的正确决定”。这不是玩文字游戏,时势造英雄,也可以让英雄消失。世界“战争与和平”局势的变化,决定了基建工程兵的命运。